三岛真纪

*一个有点现实的故事，甜的

这是横泽在这个晚上第五次睁开眼，手机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。

灯两个小时前就关上了，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。眼睛适应了黑暗，看着天花板，横泽隐隐有些不安。

随着年龄增长，有些变化确实可能出现，出现失眠大概就是身体的一种抗议。工作多年，横泽的生活习惯比身边很多人规律，心情糟糕辗转反复的次数很少，再怎么睡不着也不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。

昨天他刚完成了一项需要连续加班的长期工作，晚上和同事一起去吃饭庆祝，喝了不少，可回到家洗完澡后躺下，他却没有睡意。

当早晨的光线透进来，一直信奉“只要闭目养神就能自动入睡”教条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。

今天是星期六，和桐岛有约的星期六。

活了二十多年，横泽第一次想把自己埋在被子里。

超市门口，桐岛看着迎面走来的横泽皱起了眉头，他关切地问道：

“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？”

“昨晚没睡好。”

他怕桐岛担心，不敢说出没睡的事实。其实心虚地想想，自己也至少闭上过眼睛，横泽径直往里面走，自动门开的同时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，没回头看桐岛的眼神和表情。

因为日和说想试着做炸虾，所以今天他们一大早就约在超市，主要目标是生鲜和蔬菜，顺便再买点日用品。

如果不是没有睡，今天就只是普通的周末，但现在因为体力和精神，使得这个星期六变得格外有难度。

“好久都没有逛超市了。”

“上周你不是来买五花肉了吗？”

“那是完成采购任务，逛应该是我们现在这样，不紧不慢地推着小车什么都可以看看，也不用担心时间。”

桐岛推着购物车很来劲，他精神不错，周末的大清早就能约会的事实更是让他心情大好，要知道这周刚开始的时候有个作家出了问题，头几天整个编辑部都是阴云密布。

有什么能比问题解决后还能逛超市约会的周末还令人开心呢？

横泽当然知道这些事，因为这也给他在很忙碌的工作中再添了一把火，所幸一切都在这周顺利解决。当日和的电话和桐岛的邀约过来时，他没有拒绝。

现在只要专心享受周末，横泽告诉自己。

“最重要的是，能和恋人一起这样悠闲地做这样日常的事情。”

说着桐岛的手就往横泽的腰上放，这下甚至让横泽清醒了一阵，赶忙把桐岛的手移开。

“你就不能安分点吗？这是在外面！而且到处是人。”

“有什么关系，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货架上。”

“那也不行！”

横泽也着实拿他没什么办法，而且因为没休息，使得他中气不是很足。

路过生鲜区，一个没控制住，连着打了几个哈欠，引起了桐岛的注意。

“难得看你大早上犯困，看来昨晚真的没休息好。”

“是啊，最近太累，这几周加班加太狠了。”

“哎，上了年纪就是这样。”

横泽扭头看着一脸淡定的桐岛，难得眯起了眼睛。

“至少我还没到你那个岁数。”

“你不要把我讲得好老嘛，而且我看上去年轻呀，上次去见一个新签的作家，人家还以为我才二十出头呢。”

眼前的家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，横泽不打算继续接他的茬。

称了点虾，挑了一些时蔬，横泽在桐岛的抗议下买了他不吃的青椒，日和不挑食，而已经当爸爸的人却这不吃那不吃，还不如孩子。

路过饮料货架，横泽拿了一瓶罐装咖啡，其实桐岛家有咖啡机，但他觉得眼下还是先买一瓶提提神。往收银台的方向走，桐岛也从另一头过来了，看购物车里新放的东西，横泽的眼皮跳了跳，但也没吭声，继续往前走。

“真稀奇，我以为你会反应很大。”

“难道你还想着，我看见它们会当场大呼小叫，好让这里的人都知道我们买了成人用品是吗？”

“没有没有，就是担心你会闹别扭，不过之前放的那些消耗得太快了不是吗？”桐岛笑了笑，“这也有你的功劳。”

横泽决定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，两人走到收银台，桐岛大大方方地付了钱，回避着店员眼光的横泽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红透了。

“哥哥？”

听到日和喊他，横泽才回过神来，因为困意上涌，他切土豆切得很不专心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哥哥好像不太有精神呀？”

看了一眼手里的刀，差点就要因为心不在焉往手指上招呼了。

“昨天没有睡好，今天早点休息就行，不用担心。”

“这样，土豆我来切就可以啦，哥哥快去沙发上躺一会吧。”

“行，开火的时候叫我就好。”

罐装咖啡不太有用，横泽靠在沙发上，一句话也不想说，桐岛坐在一边正看着报纸。

“你这样没精神可真是少见。”

“啰嗦。”

“知道你最近特别累，忙过这阵就可以好好休息了，”桐岛把茶几上的啤酒推了过来。

“现在就算了，等会还要做饭。”

横泽闭上眼睛，连空太跳到腿上也没去在意，因为一直呆在桐岛家产生的安心感，就这样睡过去其实也没什么，但是这样可能晚上还会重蹈覆辙，他也就只是克制着睡意养神。

下午桐岛开车带着横泽和日和去书店，日和挑了一些想要的书，然后三个人一起去吃甜点。为了不显得精神不佳，横泽买了一盒薄荷糖嚼着提神。

甜点还没上，趁着这个功夫横泽起身走向洗手间。

薄荷糖的作用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大，他洗了脸，冷水让他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些。

“我就觉得不对。”

桐岛已经站在了身后。

“抱歉……”

“该说抱歉的是我，可能是之前太过习惯，我没有察觉到你需要休息，还要拉着你。”

桐岛的眼神关心中夹杂着一丝内疚，横泽急忙解释：“别这样，这不是你的问题……”

他靠在墙上。

“我无法拒绝，因为我们真的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呆在一起了，”横泽有点沮丧，“只是我也没料到自己会一夜没睡就是了。”

“你这样不好好休息，我会很担心的，今天我早点送你回去。”

桐岛亲了一下横泽的额头，转身走了出去。

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，虽然没有立刻清醒，但是横泽确实愣在原地，自己像一个被安抚的人小孩一样，甚至平时该有的反应都姗姗来迟了。

桐岛停好车的时候，横泽已经在副驾驶上睡着了。

因为已经是晚上，所以横泽还是喝了些酒，就这样睡着也很好。

看见他的睡颜，桐岛头一次没有想到拿手机拍照，而是想起了他们关系开始变化的那个雨天，他把喝得不省人事的横泽扛进酒店的那一天。

“与其喊醒你，还是我扛你吧。”

他小心地扛着横泽上了电梯，用备用钥匙开门后帮他换鞋，然后把他扶进卧室。换好衣服后，他躺在了横泽身边，今晚他要在这里过夜。

“禅……”

桐岛听见横泽在迷糊中喊自己。

“到家了吗？”

“是的，什么都不要想了，快睡吧，”桐岛抱着横泽，语气无比温柔，“我会在这里陪你，隆史。”

“嗯。”

夜迎来了沉静与安宁。